金宇澄的香港性。徐詠璇。信報

「香港應該成為金宇澄老師繪畫的發光點，讓他從中國走向全球。」蘇富比的郭東杰語重心長。「這就是此行的戰略成果。香港能為他做什麼……人不夠內地多，地不夠內地大，我們就需要發揮槓桿點的力量！」書展對談，郭東杰準確以Metro-Surrealism點出國際大都會的共通時代氣息和能量，金宇澄的畫風「奇、細、秘」。王家衛《繁花》的香港密碼我寫了許多，想不到金老師的畫也可以和香港結緣。

「變」，是主調。「我畫的郵票。物質匱乏的一九六二年，上海小女孩夢想抓住的東西。」他這代人，都是中學沒讀完就去種地。書店沒書，整個文革時代只有《魯迅全集》可讀。任何大革命，亦即財產大轉移，一九六六年上海「遠東最大舊貨店」人頭攢動，據說常有盜賊乘夜撬竊財寶，店方牽一狼狗，每夜巡邏。在「人民裝」年代，上海人的領帶都做了拖把。都是他畫的場景。

有許多「手」，捧着新建的靜安寺，要移走這幢，想改那塊……唯一的上海舊影，是藍色塔尖的百樂門舞廳。他畫吸塵器，吸掉老舊街區。

也有許多「馬」。廣闊的北方原野與密集的上海屋頂，都存放在記憶裏。性感也殘酷。金老師可知道他的畫鏡照了名劇Equus的sensuality？當然還有他喜愛的Escher。「青年時代做過馬伕，養過馬。公馬到一歲多發情，都得閹割──牠們見到母馬永遠勇往直前，就會出事故，所以必須閹割。我當年騎着下身流血的馬，天天騎牠，一個月，除了吃草，就是走。」

一次理髮師說了最私密的事，取出一個大鏡框給我看他和某有夫之婦合影。那手臂懸在窗簾間，靜止不動，最後來了接屍車，無人圍觀。「我在航行，迎着風暴，向你靠近，獲得自由。」洛史釗活（英國歌手）。一一都是畫。

2024年7月23日